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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夜雨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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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捕快解釋道:“羅公子,你不知道,這洛鄰君雖說富可敵國,但品位極差,他喜歡的東西個個雖說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但樣式都極其俗不可耐,曾經有一段著名的傳聞,說一位文人雅士曾因為去了他家裏一趟,回家後便痛哭不止,據說便是因為瞧見他那雙極為標志的手端著一碗大紅大黃的粗口大碗。”

羅錦訕笑幾聲,實在有些理解無能為什麽要哭,不過以他的品位估計和洛鄰君也沒什麽區別,這嫌棄的話聽著怎麽都像鄙視自己,只得不鹹不淡的說了句:

“你知道的還挺多。”

小捕快撓了撓頭嘿嘿道:“我家裏祖上就是做古玩玉器的,我多少也聽過一些,不過……”小捕快掃了一眼房間陳設:“這陸老爺還真是個怪人,謝雲年的瓷器清雅,洛鄰君的大紅花瓶又如此俗氣,他是怎麽忍受能放一個屋的。”

羅錦隨口道:“或許他也只是一個不懂欣賞的人吧。”

小捕快笑笑:“可能吧,不過陸老爺可是個文人,還真是奇怪。”

羅錦聞言皺眉:“你說什麽?陸老爺是個文人?”

小捕快道:“對啊,我剛才盤問周圍鄰居,他們說之前和陸夫人出門閑聊說曾說過,陸老爺是個文人,一手書法極為瀟灑,只是因為家境貧寒,不得已埋沒在世野裏。”

羅錦再次繞著整個陸府看了一遍,又檢查了一邊陸老爺的屍體,將他緊握的手掌掰開,估摸著是因為死亡的過程中太過痛苦,他的指甲已經深深插進了掌心裏,此刻像是一個個細小的蟲洞滾出一只只飽餐一頓的血蟲子。

羅錦捏著他的兩只手仔細摸了摸,半響站起身接過雲歸遞過來的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血,皺眉思索什麽。

雲歸問道:“發現什麽了嗎?”

羅錦搖了搖頭:“只是覺得奇怪,陸老爺是個文人,家裏為何連一副他的筆墨都沒有,而且他的手掌極為寬厚,手指骨節粗重,嘖……奇怪”

而且室內房間如此整潔,連被子都是整齊的似乎沒人睡過,羅錦猜想莫不是這陸老爺早就知道要出事。

再加上若說陸夫人和陸老爺感情和睦,怎麽會這麽多年前都沒有孩子,難不成是因為身有疾癥,不管如何看來要去查查這陸老爺生前之事了,在這裏並沒有仇人,並不代表在這之前沒有仇人。

“對了……”他望向身旁的顧長生問道:

“先生是個術士,可有什麽靈異之法,能讓人看到死前狀況。”

顧長生搖搖頭:“沒有,不過我略懂搜魂之術,知曉其面目容貌生辰八字以及姓名,便可以讓死後不足七天的魂魄召回。”

邢捕快那邊恰好有陸老爺的畫像和生辰,陸老爺生的俊秀溫雅,看起來似是一個文人一般,羅錦將其拿給顧長生道:“那就有勞了。”

雲歸拉了拉羅錦的袖子,瞧著那邊閉目不知道念什麽的顧長生問道:“你相信他?”

羅錦安撫的拍拍他的手:“反正暫時也沒有線索,不如嘗試一下好了。”

片刻後,顧長生睜開雙眼,神色透露一絲疑慮,羅錦問道:

“怎麽了?”

顧長生道:“太奇怪了,這樣的命格似乎並不存在於這世上,這樣完全搜尋不到任何氣息,是投胎轉世之後才會有的情況,便是他死後已過七日,深陷地府也不該是這種情況,羅公子,可有其他死者的名字。”

羅錦便將其他死者的名單一律給他拿了過來,只不過向府下人多數孤身一身,信息已經找不全了,偶爾找到幾個顧長生施法搜魂後還是搖頭:

“不行,我能感覺到他們的魂魄還在人家,但似乎被什麽禁錮了,這些人的死似乎不簡單。”

在旁觀看的邢捕頭見此嚴聲道:“這位公子,我見你是羅公子帶來的才讓你進去,但是你若是胡言亂語擾亂我們辦案,那就請你出去。”

說完又對羅錦道:“羅公子,怎麽會相信這等江湖騙子?”

衛國先帝就是因為崇尚長生之法,被一位術士所騙,不過三十七歲便死了,而且因為長期服用術士所煉的藥物,據說連屍體都化作了石頭,此後年僅十五歲的新帝繼位,下令整治這些江湖騙子,當時被丟進死牢裏的術士多達數萬人。

羅錦見他一副你被壞人蒙蔽的樣子,倒也不辯解:

“陸大哥說的是,倒是我投機取巧了,不過術士倒也不都是騙子,我是想嘗試一下,看看可會有別的線索,如今自是沒有,那咱們還是得從其他方向開始查了,對了,邢捕頭,關於陸老爺之事我還有些別的看法……”

羅錦將自己的想法告訴邢捕頭後,三人便從陸府撤了出來,因著案子沒破,顧長生暫時也不能離開,商議了之後便暫時住在縱劍門。

天色已經不早了,不少店家已經收了攤子,和母親回家的孩子拿著糖葫蘆在街市上往玩鬧,跑到三人面前腳步一個踉蹌的向雲歸倒去。

雲歸眉頭一皺,快速往後退開,那孩子吧唧一聲摔在了地上,握著糖葫蘆的手一松丟向了顧長生,在他衣服上留下黏糊糊的紅糖,那孩子看了一眼空落落的手,不知道是摔痛了還是心疼自家的糖葫蘆哇了一聲哭了起來。

羅錦沒想到雲歸會躲開,見孩子倒地連忙上前將孩子抱了起來,拍了怕身上的灰,哄道:

“別哭了,別哭了,我看看是不是哪摔疼了?”

此刻孩子的母親也趕了上來,孩子一見親人哭的更厲害了,哄了半天才哄好,孩子母親起身像羅錦道謝,羅錦客氣的擺擺手,表示無礙。

顧長生手裏還捏著那只為掉下去的糖葫蘆,便上前遞給了她,孩子母親見他身上被黏上的糖漿,有些歉疚:

“對不起,孩子太皮了,把你衣服弄臟了。”

顧長生一身白色素衣,上面斑駁著紅糖漿和血手印,眉頭依然不見俗世之氣,聞言溫聲道:“沒事。”

那孩子母親謝過三人便離開了,這不過一段小插曲,三人繼續往前走,雲歸的步伐卻慢了下來,天色漸晚,家家戶戶點起了燈籠,幽幽的火光晃晃蕩蕩,像是無數只野獸猩紅的眼睛,

羅錦回頭瞧見他低著頭小心翼翼的踩著自己的瘦長的影子,陰暗的光影落在他模糊的輪廓上,竟有幾分卑微之色。

羅錦停下腳步等他:“怎麽了?”

雲歸低垂的腦海慢慢擡起,有些受挫的樣子:“你會不會怪我?”

羅錦莫名:“怎麽突然這麽說?”

雲歸道:“你一直教我與人為善,幫助他人,方才那個小女孩撞上來的時候我卻躲開了。”

雲歸想他肯定讓羅錦失望了,他怎麽都沒法與人為善,仇恨流動在他的每一滴血液裏,這種傳承的仇恨是永遠無法擺脫的。

羅錦不知他這話從何而來,不過見他這模樣失笑道:

“那個孩子是你推到的嗎?”

雲歸急忙搖頭:“不是我。”

羅錦道:“既然不是你,我為何要怪你。”

雲歸疑惑的看向他:“你難道不覺得我不夠善良嗎?”

羅錦溫聲笑了起來:“不為惡,並非就得為善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本性,你若是不願意強逼著自己待人好,那對自己來說也是件殘忍的事,咱們不做心狠手辣的壞人,獨善其身也並非惡事。”

雲歸還是第一次聽見這樣的話,雲客以前總是告訴他要與人為善,人才會對你抱有善意,可現在他說獨善其身也並非惡事。

雲歸想了好一會也沒想通為什麽他改變了,不過想不通就不想了,雲歸快速追上去,反正只要羅錦不會因此怪自己就好了。

回去之後,得知那少年還未醒來,羅錦將顧長生安排在自己對面的院子,以方便看護,其實這一日的相處下來羅錦已經將對其的嫌疑打消了一大半。

能下那樣狠手的人定是滿目仇恨,渾身殺戮,決計不會像顧長生這般冽冽風骨,清風朗月。

這天夜裏,逢蓮下起了一場久違的大雨,電閃雷鳴,照著滿樹枯枝像是一雙雙枯瘦猙獰的鬼手。

遠處的街燈被風吹的左搖右晃,暗夜像是一團侵蝕的黑霧散發著濃厚的腐爛氣息,巡夜人撐著雨傘往前走,燈籠照在濕漉漉的地方像是一灘灘猩紅的血。

暗夜裏似乎是傳來了一聲貓叫,嚇的巡夜人身子一抖驚起一陣雞皮疙瘩,往前的步伐停了停,想到陸府的慘案更是寒毛直立,半響還是轉頭離開了。

而在他離開不久後,前方突然出現了一個男人,他穿著一件綠青長衫,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水鬼背對著往黑暗中走去,驚雷乍現白光,照出了他的一只手,這該是一只極為漂亮的手,均勻修長,他該是一只揮灑筆墨的手,可此刻他卻像是放風箏似的牽著一根繩子,繩子的另一頭竟然是一個男人。

男人面容生的頗為兇悍,可是此刻卻布滿恐懼,偶爾從嗓子裏洩露出幾個音節,像是站在鋼絲弦上游移著顫音,確實,任何人若是被人放風箏似的掛在天上也都是他這模樣了。

牽著男人的青衣人突然冷笑了一聲:

“你害怕嗎?”

男人嗚嗚兩聲,臉上不知是雨是淚,亦或是兩者都有,青衣人幽幽道:

“你當然應該害怕,可你不應該只是害怕。”

夜雨穿過男人的身體悉數落下,但涼意卻絲毫不減,男人聞言臉上露出幾絲絕望的悔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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